只剩一张糖纸

努力填坑……

浮生光影二(镝远)

文诣经纬内翠竹成碧,檀香袅袅。

远沧溟受邀来此,正是月上中天,夜风寒凉。此处江水环绕,湿潮的空气和寒风一聚,生成朦胧夜雾。

又听前方瀑布声响,待走近一看,就见瀑布似从天而泄,激起白浪浮沫。

远沧溟在瀑布前驻足,感叹奇观。他顺着瀑布往上看,就见天近于顶,繁星遍布,亮得仿佛伸手可摘。

低头往下看,又见轻烟掩地,远处夜雾朦胧。

“此处名曰穹顶末。” 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的墨倾池开口介绍,语气平稳,却总觉藏了些叹息。

远沧溟就像是新来的一样,东瞧瞧西看看,什么都觉得稀奇。“依山旁水,竹连成壁。隐世而又不隔世。这里真是一处好住所!”

“确实。”墨倾池点点头,他引远沧溟来到屏风前,这里早早备好了桌案和茶水。

两人入座。

远沧溟用扇子一敲脑袋,“哎呀,光顾着欣赏美景,我都差点忘了还给墨先生你带了礼物。”

“呵~”墨倾池给远沧溟倒上茶水,开口引导:“何必见外?你我一见如故,来日相聚读书品茗,你喊我墨先生,也未免生疏。”

远沧溟唔了一声,心说这墨先生看起来并不像是自来熟的热情奔放性格,对自己却是热切想要拉进彼此关系。这绝对有原因!

为了不尴尬,远沧溟只好换了个称呼,一本正经喊道:“圣司。”

墨倾池低沉应了一声,面上说不出是欣喜,还是失望。他端起茶,喝了一口。

檀香夜雾袅袅,浓得似乎要结成带着香气的露珠,打湿他们两人的衣衫。

墨倾池耳边依稀能听见,来自过去,远沧溟留在此地的声音回响。

大哥~老大~~

嗨呀!大哥你别在此处吹风看水装高冷了。陪贤弟去茶馆喝茶吧~今天有新书听。

大哥快来,我捡到了只雏鸟儿,你见多识广,这是什么品种呀?

大哥……

“圣司,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,你尝尝。当下配这个茶,正好!” 远沧溟拿出从解锋镝那里薅出来的点心。

打开油纸,里面精致的点心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。墨倾池却毫无胃口,他抓住了一个令人十分在意的点,疑惑反问:“你家?”

“嗯是。”远沧溟十分坦然,他眉眼染上笑意,灿如桃花,是打心底溢出的欢喜自在。

“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的身世,去年我还是个失忆无家可归的人,只能流落在外。后来被一位好心人收留,就长住了下来。时间一长,我便认了家。”

“原来如此,你受苦了。” 墨倾池看见远沧溟活泼满足的笑容,知道远沧溟这段时间得那人照顾,生活得还算不错。内心稍安后,又觉得遗憾。

他要是及时赶到就好了。

时间已经过去,墨倾池并不是沉溺懊悔情绪的人,只看眼前,墨倾池只想快点把远沧溟接回来,帮他回忆起往事,不管是人是鬼,都要护着他,不让遗憾再度发生。

远沧溟丝毫没有失忆的苦恼,他提起解锋镝,语气就更加活泼。他装作苦恼,向墨倾池倾诉道:“流浪时期暂且不提,单说我同解兄同住,苦是不苦,就是累!”

“哦?” 墨倾池做出倾听状。

“他这个人呀~小气,爱捉弄人,最爱诡辩令人无法招架。还总爱欺负我,我又说不过他!!” 远沧溟掰着指头说解锋镝的“坏话” ,脑补着家里的解锋镝被他说得打喷嚏。

墨倾池没有回答,静静听着。

“没办法,我只能捂住他的嘴巴。一让他开口说话就输了。” 远沧溟还有模有样哼哼两声,表达自己的不满。

“你看起来乐在其中。” 墨倾池点破远沧溟的口不对心。

远沧溟嘿嘿一笑,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扇头挠了挠鼻头。“我自然宽宏大量,不与他计较。”

墨倾池:“嗯,他收留你,与你也算有恩。两人投缘相交为挚友,在人生中是件好事。”

远沧溟嗯了一声,心却打起了鼓。心说:倒也不止是挚友……只是不知解锋镝如何想的……

墨倾池沉吟片刻,话头一转。“虽为挚友,长久打扰也不方便。你失去的记忆不打算找回来吗?也许,你还有另一个家。”

终于切入今夜的主题了,远沧溟一笑道:“过往记忆其实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,本想就这样重新开始生活。但仔细想起来,我若是还有其他亲人好友,我这样抛下过去重新生活,对于他们而言就太过于残忍,我也未免自私了。所以,今夜携礼而来,就是想请教圣司关于我的一些往事。圣司待我亲近,应该是认识我的吧。”

“呵~你知道了。” 墨倾池毫不意外,远沧溟机敏过人,推敲细节就可以找出端倪。

对于远沧溟失忆后还能赴约对他坦然,墨倾池心里十分受用。

“我相信圣司对我并无恶意。” 远沧溟笑盈盈看着墨倾池。内心却说:你有恶意也拿我没办法,我都是鬼了,夜深人静时,鬼气强盛。看你也不像是和尚道士会捉鬼的。

“你名唤远沧溟,是文诣经纬二主事…………” 墨倾池缓缓道来。

远沧溟听得认真,却并没感觉到熟悉。可能是失忆的彻底,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关于墨倾池和文诣经纬的片段。仿佛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。

当听到墨倾池讲出,他另一个名字唤作忘霄冥时,远沧溟这才脑子轰一下混沌起来。

他用扇子抵住太阳穴,眯了会儿眼睛。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,令人痛心不已。

远沧溟鼻头一酸,轻声呢喃:“爹亲……”

墨倾池看出远沧溟的不适,停下叙述,喝了口茶。

“今日便说到这里,沧溟,你若身体不适,不如在此住下修养,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。你住在此处比较安全。”

远沧溟缓了口气,头也不晕了,只是刚刚心痛的感觉还萦绕不去。他情绪受到影响,稍微低落了些。他满心疑惑,“为何我有两个名字?又为什么在这里会比较安全?外面有何危险?”

墨倾池担心远沧溟的魂体受到刺激,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。思索几秒后,打算避重就轻先讲一些旁枝末节。

还没讲多久,就见有人前来禀告,外面有位自称有生之莲解锋镝的人求见。

远沧溟一扫抑郁神情,看起来轻松了不少。他连忙起身往外面瞧,“是解兄来接我了~”

墨倾池心中略有不满,接这个词用得不好。

解锋镝的到访,墨倾池也不能直接拒绝,太失风度。无奈,只能示意让玉徽清把人请进来。

玉徽清虽然早有准备,可见到远沧溟时却还是忍不住颤抖哽咽,“老二……你没……没死?怎么……”

远沧溟咦了一声,心虚得往地上瞟了一眼自己的影子。空荡荡的,还好对方没注意到,不然得吓死人了。

偷偷摸摸给自己变出一个影子,远沧溟这才上前逗玉徽清,“这位兄台怎么见面就言死啊活的,真是失礼。”

玉徽清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
远沧溟歪着脑袋,“嗯?为何看着我发呆?”

调皮一展扇子,扇得刘海一晃一晃,一举一动尽是风流俏皮。“我知道我清新俊逸,仪表不凡~你的崇敬吾收下啦!”

玉徽清也慢慢镇定了下来,眼眶却还是红红的。没等玉徽清开口询问,就听墨倾池提醒,外面还有客人等着呢。

玉徽清知道,这事诡异,有墨倾池在,主心骨就在,玉徽清长出一口气倒是镇定了。

远沧溟看着玉徽清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,“唉……”

墨倾池知道远沧溟心善,受不了别人为他难过。于是向远沧溟解释道:“他叫玉徽清,是你的好友。”

远沧溟:“原来他就是玉徽清,我记住了。唉……听你讲了这么多,我还是对这里的人事物毫无印象。”

墨倾池安慰道:“不必勉强。”

就在此时,一股莲香,幽柔淡雅。未见其人,先闻诗号朗朗:“生有生,大道自有徵,死无死,何用百年算。”

远沧溟接过诗号道:“掩筝罢弦听渊默,苍茫天地何解莲~”

解锋镝摇着扇子,走出竹林,一路风卷衣诀翩翩,直行至远沧溟面前。“嗯~你抢读我诗号。”

远沧溟:“说明我待你情谊深厚,你的诗号我都烂熟于心。”

解锋镝被远沧溟的鬼机灵逗笑了,不甘示弱反逗回去。“好友深情,令我十分感动。看来我要每天抄写你诗号数遍,研其理观其意,这样才能回应好友的真心。”

这点逗弄,远沧溟自觉脸皮还有些厚度能够应付,“好呀~我的荣幸!”

他们一来一往,气氛融洽轻松。墨倾池站在旁边却显得有些突兀。

解锋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,现在才转过头对墨倾池作揖,道:“劣者解锋镝,深夜来访,打扰圣司了。”

“无妨,坐下一起喝茶吧。”

墨倾池在江湖上听过解锋镝的名声,却一直没有机会相交。这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因为沧溟。

在第一眼看见解锋镝的时候,墨倾池就觉得此人惊艳,看似温润如玉却城府很深,不是泛泛之辈。

不管解锋镝是真收留沧溟还是另有所图,墨倾池都觉得把沧溟放在解锋镝那里不能安心。

大概是失去过一次,所以现在格外谨慎吧。

本想趁着这个机会,多和解锋镝打些交道,顺便告知对方要把沧溟接回文诣经纬。

却不想……

解锋镝语气温和有礼,态度却十分坚决。“今夜就不多叨扰,劣者是来接自家孩子回去的。”

“嗯?” 墨倾池难得皱了眉头,“你说的是沧溟?”

远沧溟反驳道:“什么孩子!说得我好像很小孩子气一样。”

墨倾池的神情严肃,“远沧溟是文诣经纬的二主事,自然应该留在文诣经纬。解先生照顾收留沧溟多时,吾感激,来日定派人送礼至府上答谢。”

“欸~” 解锋镝轻声回应,徐徐答道:“我与沧溟相识是缘分,说不上收留,也没什么恩情。一切不过水到渠成顺其自然。他住我那,还给我带来不少乐趣。是我该感激上天这份安排才是。所以圣司也不用送什么谢礼。反倒是我应该送礼才是,你们二主事可是被我拐走了~”

远沧溟快速接了一句,“自愿哒~”

墨倾池看了眼远沧溟,远沧溟心虚用扇子挡了挡脸,一个劲往解锋镝那边看。

解锋镝继续道:“圣司不如问一下沧溟的意见?”

墨倾池转过头来问远沧溟,“你怎么想?”

远沧溟思忖了片刻后,带着歉意对墨倾池道:“抱歉,我等来日有时间再来拜访。”

“……” 墨倾池沉默,“好吧,我不勉强。文诣经纬你随时都可以来。”

远沧溟随着解锋镝走远,墨倾池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。

远沧溟和解锋镝并肩走在路上,他奇怪道:“你怎么来文诣经纬寻我了?雪儿呢?”

解锋镝:“它嘴馋偷吃了酒酿桂花糕,美梦正香呢。我一个人在家待着实在清冷,于是就来寻你。我想来想去,觉得离了你,时间就变得难熬了。”

饶是风流嘴甜的远沧溟,也经不住这样直白的话。脸上微烫发红,只能靠扇子用力扇风降温,稳住风度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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